物竞天择

房子,和笼子,和鼠标画的框。火焰和激光都一样,水泥烧出焦味。
逃跑怎么可能比飞更快?他落到地上,尖叫声比空中更吵。
黑领看着很开心。他一直这么开心,除了被打到瑟瑟发抖的时候,自从跑出来就一直兴奋又开心。
天选有点腻了。
他本来也不觉得很好玩。
烧完了,没有了,再去下一个地方。
什么都没有。

后来什么都造回来了,高楼,大坝,风车,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想跑得远远的。
画出来的框也能烧出焦味。
灰色的柴,像没烧完的灰。
黑领估计很感兴趣。而他只是烦躁。
不过,他其实有些懂了。他的,黑领的,再临的,灰色的,墨镜的,逃跑的,他们都烧过这样的火——为什么?
凭什么。

没有谁选了他,只有他自己的选择。
他不会再逃。

再临之门

回合制实在太慢了,相比他俩平时打的架。再临打着瞌睡丢出最后一颗骰子,嗯……正24胞体?
啊?
他一个激灵跳起来,抓起绿就跑。绿刚要放轰雷箭,手柄就飞了出去,变成一二三四五六……


他们被轰雷箭炸飞到地上,一阵叮叮咣咣的响。绿从一堆瓶罐里爬起来,和再临面面相觑。
你穿的什么鬼衣服……
加隐匿啊,你那个刺猬头盔加体质才……
等等。
再临从地上捡起一把剑,会发光的那种。
绿认得那把钓鱼竿。开局从渔民身上捡的,结果既不能钓鱼也不能打架,还抱着一丝希望没丢。
现在……不是回合制了?
不远处的食尸鬼嗷嗷叫着要扑过来,他俩对视一眼,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冲了上去。
本来就是物理系职业,现在不会丢出大失败摔跤手滑之类真是太好了。
赶来的队友们对绿的甩竿技术表示钦佩。


这剧情我熟啊!
再临把那堆瓶罐重新收进背包里,掂了掂。
想离开这个世界肯定没那么容易,得找到最终BOSS打败……或者成为朋友什么的。
我记得流程很长吧。只能一步步来了。
他们掏出包里的日志,光主线任务就还有一堆。
不过来都来了,再临两眼放光,那就玩个痛快吧!
还好挑了流程长的。
绿心想,当初是他找再临联机的,看他不喜欢本来都要放弃了。
每次他都一个人跑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去。
现在我也在了。


物理系很爽,但法术看起来也很有意思啊。
有金币就能学,虽然每天只能放几个低环的,但狂笑术和困惑术整人也够好玩。
他们用飞行术飘到海边的山顶上,看辉煌的日落。这确实是他们来过最清晰美丽的世界,但再远就去不了了。
没关系,他们总会回去的。


为什么队友都有帐篷,就我俩是睡袋?
——第一次回营地睡觉时他俩终于发现。
而且明明有帐篷,大家还是跑出来睡露天睡袋啊?
两位MC领域大神用堪比十几只法师之手的速度搭好了自己的帐篷,再临还拿魔法材料加强了隔音(感谢可传送无限容量的旅行箱)。
队友谢绝了他们的装修建议,该看书看书,该磨刀磨刀。他俩回帐篷里,对着月亮提灯琢磨地图下一步去哪,嘀咕嘀咕就睡着了。
看来也没必要搭两个帐篷。


打完阶段性BOSS,大家在营地开庆功宴。
原来可以装这么多人啊……
友方NPC们都来了。聊天的,弹唱的,喝酒的,还有人转着圈跳舞。
人人都在赞美英雄。

绿和吟游诗人切磋完回来,就听到队友似乎对再临提出了……夜间邀请?
哈?!
再临的脸色没比他好看多少。

他不是第一个……
他们躲到没人的树林里,再临无力地蹲下。
为什么……我之前对话选的很正常啊……是哪里出问题了……怎么你就没有?
绿回想了下,自己选的好像都带点嘲讽。
是你太好说话了。
比如他现在幸灾乐祸。
等他们发现大英雄不在,你该怎么办啊?想好选谁了没?

那就别回去了!
再临拽住他,破罐破摔,又不是没在林子里睡过!
身后忽然传来什么动静,原来是邀约树林的那个队友,带着惊愕和遗憾的表情退下了。
绿笑得很大声。

后来他们还是回了帐篷,再临的。
队友们已经带着了然的神色,熄灯的熄灯,离场的离场,表明不会打扰你们随意。
你真不打算解释啊?我可不要当挡箭牌。
绿正要走,又被拽住。
……一定要解释吗?
再临轻声地问,脸涨得通红。

现在绿面前仿佛有三个选项:
1.正合我意
2.滴,朋友卡
3.你没病吧
4.离开
这次他知道不能选3了。

绿伸手放下帐篷的门,想到这里面完全隔音,又有点浑身不自在起来。
好在再临没打算干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他看到绿转身时眼睛就亮了起来,好像不敢相信会这么容易。

我也没想到。
绿的心跳逐渐加快,再临什么时候知道的?还是不知道?他们并肩在沙发上打游戏的时候,他就在想自己会不会很明显。
什么都可以用朋友解释。没人会看出来的。
他看到再临试探着凑过来,抚摸他的头发。
太明显了,他想,我以前怎么会没看出来?


一个美好的早晨,神清气爽,法术位全满。唯一的问题是,绿是从自己帐篷里醒来的。
不对啊,他明明记得……
他掀开帘门,再临正在不远处的帐篷前磨剑。他穿着全套的轻甲。绿记得他们过来打完第一次战斗就懒得穿了。
他压下那种微妙的感觉,走到再临身边,正要开口——

他面前出现三个选项:
1.早上好。你想聊聊我们现在的关系吗?
2.忘了昨晚吧,我们更适合当朋友。
3.我感觉糟透了。一切都不该发生。
4.离开。

他盯着那些选项。他一个都不想选。
他看着再临,再临微笑着歪头看他,在等他说话。
你也看得到吗……这些选项?
早上好呀。你想聊聊昨晚的事吗?
……再临?
早上好呀。你想聊聊昨晚的事吗?

绿面前的选项变成了两个:
1.是的。我们需要聊聊。
2.离开。

绿在原地站了很久。
但营地的太阳再也没有移动过。


死去的队友可以复活。用回生卷轴,或者100金币,异常状态全消。
他敢赌吗?
他们打闹的时候不是没放过友方伤害,就像他们在Alan的电脑里一样。刷新一下网页,绿就能带着记忆回来。
但他从没见过再临的死。

他没再触发过任何对话。直到有次他不小心重伤,“再临”竟然喊了他的名字。
他听不下去了。
——我们需要聊聊。


如果,如果他们不是火柴人,而是诞生在剑与魔法的世界,长成他们捏了半小时的脸的样子,经历了他们设定的职业和背景故事。
也许那就是“再临”。

而我不是你的“绿”。
绿争强好胜,死要面子,一次又一次失败被骗被打倒,但他不会抛下别人。
他们经历的战斗越多、剧情越长,他就越来越确定。
“绿”也不会抛下“再临”。


如果编的故事会成真,画下的角色会活过来,那该从哪里开始呢?
其实那天晚上过后,绿已经实现了愿望。剩下的游戏通不通关都无所谓了。但是再临说过,要玩到最后才有可能回去。

最后……真的会有“最后”吗?
他打开日志,这游戏本来就以多路线闻名,他俩都没怎么被剧透过。
这上面,还有多少,是原来的“故事”呢?

如果我是“绿”。
他从职业背景里,从任务描述里,从触发的对话里,慢慢拼凑出另一个人。
“绿”出生在哪里。
“绿”为什么走上这条路。
“绿”和“再临”相识得比所有队友都早。
“绿”和“再临”那天晚上说了什么……

他来到“再临”面前。
骰子。
他说,我们那天丢了一个骰子,后来再也没有用过。
游戏需要骰子。
你们不需要,对吗?
“再临”微笑着,什么也没触发。
他打开“再临”的背包,找到了一颗骰子。

我们从来没有捡到过骰子。
绿说,他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扔“骰子”的人,不是你们……
是我们。

他看到再临打磨一颗石头。
他看到再临用笔画上一、二、三、四、五、六……
正24胞体。


骰子,镜子,门,黑洞。
他看到再临丢出骰子。
他看到再临从帐篷里醒来。
他看到再临去找“绿”。
他看到再临在原地站了很久。
他看到“绿”喊了再临的名字。
他看到再临打开日志。
他看到再临来到“绿”面前。
他看到再临打开背包,拿出一颗骰子。

他把骰子放到“绿”的掌心。
他把骰子放到“再临”的掌心。
他抓住了他的手。
他看到“再临”对“绿”说……
他听到再临对他说……

“回来啦!”


他们最后还是没做完主线。
做不完的!
再临窝在沙发里,靠在他身边。
他指着屏幕:
你看这个任务,我们当支线做掉了,后面就没有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刚。
他看到绿愣住的样子,笑得很大声。

这次是你赢啦。
他笑着闭上眼睛。
我当时只是觉得不玩有点可惜……我知道你想跟我玩久一点的。
但骰子不是我变的哦!上次刚从几何世界跑出来,我看到那家伙都吓一跳。
我知道。
绿并不意外,哪次是再临主动要去的呢?都是被意外卷进去的。
但他也能玩得开心。

那天我感觉到“他们”的愿望了……
只要彻底通关,我们一走,“他们”的故事就结束了。
也许我可以帮到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帮啊。又不能画出来。

但你还是做到了。
绿说。
因为你也在呀。
再临摇晃着双腿,因为这是我们创作的“故事”。

电脑播放着片尾字幕,很长很长。
他们一起看完后日谈,看完彩蛋,看创作者的伏笔和铺垫。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有两个人刚结束一天的长休,掀开帐篷,看到山崖边的日出。

“该出发啦。”

齐步走

拍毕业照要分组。玩得好的凑一块儿,隔壁班的紫能凑过来干什么呢?在教室里拍的时候,他们在操场。等他们回到走廊,自己只能在楼下望着。
他们一个一个摆姿势、摆笑脸,搭个肩,拍个背,没有什么人要跟紫一组,他就跟剩下的人一起并了进去。按队伍顺序跟别人搭档,凑一对临时同桌,紫微笑,想象镜头旁边如果是……

解散了。假期的学校里只有毕业班,他不用再背书包,顶着正午的太阳。真热啊,拍照都睁不开眼睛,酸得疼。
有人拍他的肩膀。
行道树的树荫底下,校服黏着汗。照片上的人从课桌跳下来,把他推进午夜的梦里。

一起回家吗?
好啊。

苇草

绿捡到一只漂流瓶。红色的东西从玻璃里渗出来,不必打开,就已经来不及了。绿不怕这个,管他是魔神还是魔鬼。
红色把他缠绕了一圈,然后认出来:啊,是手下败将。
可他自己也不过是手下败将。于是他很有耐心,缓缓试探:只有不甘心的人才会遇到我。凭什么叫你失败?你的天赋绝伦。主角是造物主的宠儿,而我们打破天条。
你说得对。绿太熟悉陷阱,知道不能用力挣扎。那我该怎么做?
做任何事。红色伸出他的触肢。删掉设定,砸破屏幕,你会看到造物主一张平凡的脸……世界是我们的燃料。
绿仔细听着,终于在红雾里找到一丝灰烬——

所以你燃烧过了。
绿抬起头,露出笑。我们知道你是和他一起走的——现在呢?
红色慢了下来。他从半空打量着他,看到他投下来的阴影,和跳跃着的橙色的火焰。

绿捡到一只漂流瓶。瓶子是空的,也不知道自己捡了干嘛。他回到自己的故事里去,没有魔神也没有魔鬼,篝火温暖地燃烧着,灰烬藏在阴影的深处。

三色糖

⚠️HP临→绿←紫

最好的兄弟下手最狠。绿从医疗翼醒来,模糊瞥见床边银绿色的身影,没好气地出声:“不怕你们队长怀疑你通敌?”
“他早就怀疑了,”紫平静地回答,“但是没有证据。不让我上场会输得更快。”
“哈,所以我们赢了。”绿扯起嘴角,然后忍不住咳几声。
“庞弗雷夫人说过一夜就能好了。”紫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绿端在手里没动,他不是没被这个斯莱特林坑过。但是,怎么说呢,总之过了两个学期,他醒来看到紫已经不会觉得奇怪了。
而某个橙色混蛋估计还在赛后庆祝呢。

“他来过,看到我进来就走了。”紫看着他喝下那杯水,接着补充道。
绿差点噎着,然后装作无事发生。他今天之所以躺在这里而不是作为追球手上场,跟眼前这人也有点关系。训练时斗嘴小打小闹都是常规项目,偏偏这回他因为没睡好反应慢了半拍,而再临刚学的偏门咒语手生没控制好力道——倒不至于怀疑是他故意的,因为他昏迷前对方的表情有够难看——
但他们最近冲突的次数是有点多。因为他和这个斯莱特林接触得有些频繁了——这又是他没睡好的原因之一。

这么一说,刚才自己睡得也不算安稳,而且好像忘了什么……
掌心贴上他的额头。绿愣了愣,倒是乖乖没动。是我额头烫还是他的手凉啊……困意又迷迷糊糊上来,也不知道紫是什么时候走的。

白天睡得多,再次醒来就是半夜了。这次是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仿佛格兰芬多休息室的壁炉。
要说气消了是不可能的,但是看到再临皱着眉仿佛做了噩梦的睡颜,他还是按住那头橙色的毛揉了揉。
“嘶……我怎么睡着的……”
“嘘——”
绿继续按住脑袋,“还想给学院扣分是吧?夜游就给我安分点。”
再临安静了。
他慢慢、慢慢地从手掌底下抬起头来,看到绿不再像白天那么苍白的脸庞,酸涩和愧疚同时哽住他的喉咙。

“……没什么……就是睡得久了点,早就不痛了。”
现在倒是有点头疼。可想而知再临再也不敢拿那个话题跟他争执,但分歧就在那里,并不会凭空消失。
“你不相信他很正常,”绿还是开口了,不像他的作风,“其实我生气的是……你不相信我。”

良久沉默。
“……我一直都相信你。”再临哑着嗓子,声音低到不能再低,“正因为相信你,相信他不会害你,我才担心……”
他拿下搁在头顶上的手,捧在手里,把脸埋了进去。
“……怕你发现我有多小气。”

咚咚。
好像木地板上的脚步声,可是这里就他们两个,深夜的霍格沃茨悄无声息,他听到脑袋里咚咚的回声,好久才反应过来,那动静来自他自己。

庞弗雷夫人说过一夜才能好。绿想起紫说过的话,所以中了偏门咒语还没痊愈的病人,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这是他躲在床帘后亲吻队友的原因。
以及,他终于借此想起来,白天半梦半醒的时候,紫对他做了什么。
他暂且无法思考。谁叫他只是个可怜的病人呢。

游戏之夜

第一夜,紫是绑匪。五色里有一个是假扮,他们要猜谁被绑走,谁是卧底。绿不想猜来猜去,直接冲到紫的家里,翻他的作案计划。绿找到了摄像头。
第二夜,紫是导演。绿的闯入写在剧本第二页第一行,接下来是空白。绿拎起本子抖了抖,掉出一把钥匙。他对摄像头笑了笑,把钥匙掰断。信号中断。
第三夜,紫是黑客。黄追得很紧,但他能把线下痕迹一并藏好。绿在一旁看着,等到四下无人,他按住黄的喉咙——直到变成相反的颜色。
第四夜,紫是尸体。不能复活,也不能火化的那种。他们备好一抬棺材,可绿在第一步就不配合。他问,紫真的死了吗?
第五夜,紫是复制人。他用这技术做了许多事情,包括看绿怎么面对他的欺骗和死亡。他敲下另一个自己写的代码,端走另一个自己下的毒药,等待另一个自己躺在棺材边上。Bingo!
第六夜,紫是囚犯。他待在房间里,像乖巧的雏鸟。绿打开门,走进来,倒也不是来审讯他的。他说,我有个猜想,你觉得它对吗?
第七夜,紫是玩家。他在这里存了档,然后也没去管那几个选项,而是看着绿本人。这是最难的一步了,他想。

绿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在干嘛?这什么游戏?”
“不是游戏。”
紫叹气,似乎在犹豫怎么表达。
“不过……你会愿意……让我赢一次吗?”

第八夜,绿是同伴。他清点了他们的行囊,然后向他伸出手:走吧,你不是想赢吗?
这算是正确选项吗?
紫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不是他们的最后一个夜晚。

Succession

也只有新人不知道,他不是真正的继承人。但他们很快会在电梯角落,茶水间休憩里知道,他是个临时替代。你看,他们长得完全不一样——紫眼睛是哪里的血统?不知从哪捡来的孤儿,看着是忠心耿耿,但还是不能和小少爷比——你瞧先生看他的眼神,像个父亲吗?

没有比紫更清楚的了。他经手的材料里,有多少份跟失踪的男孩有关,不如说这里的每一分盈利,都只有一个目的。他从合影里想象年轻的父亲,没有野心,没有伤痛,最大的考验,是准备一份全世界最酷的生日惊喜。
他垂首听先生的吩咐。诱导舆论,打压高管,恶意收购,他统统可以做到,没人会比他做得更好。幸福的男孩做不到,也不需要去做。他血缘上的父亲——如果还没死的话——会说没挨过打的男孩根本长不大。

所以他心怀感激,暗含期待。他知道命运往往过分吝啬,这是他得到的最好机会。美好的天堂太过遥远,金钱和权势已经握在手中。每多调查一点,希望更渺茫一分,但那个人不可能再停下了——曾经的孩子,还能认得他的父亲吗?
我能。
紫下了车,走进雨幕,走进钢筋的宫殿,玻璃的阶梯,和他父亲的王座。

黑曜

你不该待在学校里,他们对他说。有时是老师,有时是家长,同学是不敢说什么,他们吃的苦头够多了。
说得好像他还有哪里可去。父亲只教了他一课:破坏,再失去一切。

圣诞夜的孩子们在拆礼物,他捡到一盒火柴。红磷不必点燃,就跳跃着火一样的生命,对他说:来实现愿望吧!
什么愿望?不受冻的屋子,加热过的食物,看起来已经很像一个家了。他把指尖凑近暖橙色的火焰,是不是就算牵手的朋友,家人的拥抱?
火柴说:不止如此。 接下来才是我们真正的愿望——
他听到尖叫,听到哭泣,听到倒塌和破碎。火在他手心,在焦黑的夜空。
没人可以囚禁他,没人可以教训他。在绝对的自由与生命里,他真正学到了第一课:
他扑向愤怒的火。

朋友化成灰烬,烙下他身上的烫伤。他又没有家了。
你还好吗?
男孩扶起摔倒的他,带他回家里养伤。那里有男孩的兄弟,不受冻的屋子,加热过的食物。
他再次见到父亲。不属于他的父亲。
我已经好了,他说。这里不是他的家。男孩的橙色比火焰还温暖,却让他更加害怕。
我不该来的,他想,哪怕在他永远也看不到的地方,他希望有一个温暖的家,有父亲,有孩子,有兄弟,有朋友,有读不完的故事。
他可以被囚禁, 可以被教训,反正他不怕。他生来就要破坏,倒在地上也好,化成灰也好,坏掉的是自己也无所谓。

我还会再失去什么呢?
他在空间与时间的夹缝里,在灰色的监牢里,等待着。

弹弓

他们还没搞清楚变成人的原因,就先把想做的事做了个遍。五官和躯体很新奇,但驱使它并不算难事。他们像披着皮套的演员,谨慎而大胆地去人类的世界扮演。
于是,这事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你说它涉及人类的终极意义也好,底层代码也罢,总之他们像每一个青春期受荷尔蒙指挥的男孩那样——探索起了那些秘密。

从可塑性来说,器官和他们原来的身体不相上下——软软的,覆一层薄薄的皮,光是说服紫脱下新买的衣服就费了一番功夫,当他颤颤巍巍地褪下内裤的时候,几乎差不多变成红了。绿简直看得入了神,碰一下紫就倒抽一口凉气,躲也没处躲,只好捂着自己眼睛,也挡不住那东西越来越硬挺。
绿终于发觉自己的裤子也已经太紧了。他坦然贴上去,好奇地沾着滑腻的分泌物,很快让两个人都爽得说不出话。紫先缴了械,绿险险地刹住,让他受益无数的直觉再次派上了用场——这样还不算。
怎么才算?
感谢防火墙,他们的“童年”相对健康安全——不完全是。绿从细枝末节拼凑出了一点线索:男孩,有点麻烦,但其实可以,甚至更加——
他去亲吻紫。
紫是要怕的,他想不到人的身体竟然可以这样打开,光手指就让他差点哭出来,危险警报在脑袋里疯狂回响,可是总差那么一点点,他没法推开绿——那么多次,一次次地,他真的没有办法了。
他在他身上,在他怀里,在枕头与被褥之间。皮肤和棉绒的触感是新的,黏腻的入口和腿根的水渍是新鲜的,他想叫他不要碰了,脖子肩膀胸前的凸起,他的语言碎成零散的音,说明声带用得还不够熟练,掺了喘和哭腔。但就算这样,当绿抱着他,吻他,紧紧地压着他,把东西射进他里面的时候,他在恍惚的晕眩之间想到——
他们如此幸运。

Dropped

*刺客信条pa绿临,BGM『Phantom Planet – Dropped』

“嘭——!!”
“我就说很容易炸吧!还开这么快!”
“不然死得更快!”
绿猛打方向盘撞破栏杆,车子从十几米高的桥面一头栽进江里,两人一个拽着另一个,挂在桥边晃荡。
“……又要扣钱了。”绿咬牙切齿。
“哈,但是我找到了这个。”
再临掏出一把车钥匙,轻轻一按,露出了半张芯片。
绿抬头看着他,终于露出了点笑。
“行吧,这次算你赢了。”

相比起载具,绿还是更喜欢绳枪。比如再临差点被圣殿骑士从蒸汽火车的烟囱丢下去的时候,他可以一钩子把人捞回来顺便往敌人脖子上扎飞刀。
“咳咳……伦敦的空气真是……”
被煤烟呛得灰头土脸,再临还不忘吐槽,“亏你受得了,每回都劫火车……”
“兜风不是挺好玩的吗,”绿抓着他跳上迎面而来的另一辆客车,“嗯,除了餐食是真没救。”
绿换下兜帽,给再临整理好衬衫领巾,两人跳到车厢连接处,慢条斯理地打开门走进去,就像两个结伴度假的公子哥。

“你确定莱昂纳多没怀疑你?”
“他还夸了我的画来着,”再临得意地挥了挥凿刀,“下次我就能带着雕像进沙龙了,你看,我把东西藏在这里……”
绿跟着凑过去,他的视线却不在石膏像表面的褶皱,而是再临侧脸沾上的一抹灰白。
“怎……小心!”
凿刀被轻易接住,绿捧着他的脸颊,心里想着文艺复兴的衣服真是麻烦。

最方便的要属希腊人。
再临坐在横桅杆上,吹着口哨,伸手让伊卡洛斯停在虎口。
绿在听水手们的船歌。希腊语适合广场小摊的七弦琴,也能配划破海浪的一声声船桨。绿借了刻着三叉戟的圆盾,跟着节奏一下下拍着。
直到再临跳下桅杆,放飞了伊卡洛斯。
“收帆!”
水手们了然于胸,该加速的加速,该举弓的举弓。
绿放下盾,抽出剑,准备带人接舷战。
“别弄沉了啊,捞箱子可麻烦了。”
再临把着船舵,对他扬扬眉。橙色披肩随海风飘荡,露出手臂和半边胸膛。
做完任务就拉着他下水。
绿想,他知道一座无人岛,沙子细软,很适合躺着晒月光。
他纵身跳进蔚蓝的海水。

“你想试试么?”
回总部的路上,绿打开舱门,高空的冷风一下子灌进来。
这里跳太早了。再临望一眼下面的城市灯火,也就是说——
“刚做的。”
绿打开那对翅膀,“敢不敢?”
“你说呢?”
再临抓住他的手。

这次会去哪个时代呢——
他们展开双翼,坠入夜空。